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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病脉证并治”溯源及与辨证论治的关系

摘要

“病脉证并治”是张仲景《伤寒杂病论》原创的中医诊疗模式,是理论指导实践的典范。通过回溯“病脉证并治”的起源、形成、诊疗模式的确立,以及辨证论治的提出与广泛运用发展史,认为“病脉证并治”起源于先秦“病-药”模式,秦后期出现了经方家“病-方-药”模式及医经家“病-脉-治”模式。东汉为“病脉证并治”模式的构建时期,形成了“以病为纲、脉证为目、治病求本”的病证结合诊疗模式,确立了一套辨识与治疗疾病本质的临床思维程序。后世医家在张仲景“病脉证并治”模式基础上进行拓展与发挥,直至明清时期辨证论治的提出,现代辨证论治模式的确立,当代演变为辨证论治基础上的病证结合模式,故认为辨证论治模式是当代对“病脉证并治”模式进一步的演变与发展。

导读

中医诊疗模式指运用中医思维,在中医理论指导下对诊疗活动进行干预的诊疗方式,包括一系列在诊断、决策与治疗过程中使用的方法和技术流程,是对诊疗规律和主导思想的集中表述[1]。中医临床为复杂干预过程,诊疗模式是影响诊疗技术与临床疗效的关键性因素[2]。张仲景《伤寒杂病论》创造性地提出“病脉证并治”模式,开创了多维融合、动态系统及程式化辨治疾病的临床范式。目前已有研究对“病脉证并治”框架及内涵进行研究[3-4]。本研究通过回溯“病脉证并治”的起源、形成、诊疗模式的确立,以及辨证论治的提出与广泛运用历史,以明晰“病脉证并治”的演变历程,为现代临床实践提供借鉴。

1 “病脉证并治”的起源及形成

“辨病脉证并治”指运用中医思维对病、脉、证的辨治思维全过程,是一种代表性的中医诊疗模式。“辨”是对疾病诊断与鉴别诊断的思维过程,“病”即疾病,“脉”本义是对血脉搏动情况的观察,“证”指疾病的证据或病情,“并治”即联合、综合治疗。

1.1 秦汉时期以辨病为主的诊疗模式

秦汉时期构建了以辨病为主导的诊疗模式,包括先秦的“病-药”模式、经方家的“病-方-药”模式及医经家的“病-脉-治”模式,为“病脉证并治”模式的形成奠定了基础。

1.1.1 先秦时期“病-药”模式

先秦时期有关病、脉、证、治的记载较为单一或零散,是对碎片化知识的积累阶段[5]。一是以“辨病”为主导。文献中已有大量中医病名载录,如甲骨文有“疾骨”“疾疫”“疾目”等30余种疾病名称[6];《山海经》载“瘿”“疽”“疟”等40余种病名[7]。二是关于脉、证、治的记载较为朴素,皆见于非医学文献。“脉”最早见于《国语》的“土乃脉发”,经《管子》之“水者,地之血气,如筋脉之通流者也”的发展,引发脉的初始概念即“血脉”出现。此时诊脉主要观察局部血脉搏动情况并用于诊察局部病证,如“扁鹊贵其摩息脉血”(《淮南子》)[8]。对“证”的记载较少,以证表示临床表现,如“其父之鲁,过陈,遇老聃,因告其子之证”(《列子·周穆王》)。对“治”的记载,最初用于“治水”(《尚书·禹贡》),并引申为“治理”,如“凡事之本,必先治身”(《吕氏春秋》)。

先秦医家诊断疾病以色诊、脉诊为主,如“扁鹊虽言若是,然必审诊,起度量,立规矩,称权衡,合色脉表里有余不足顺逆之法,参其人动静与息相应,乃可以论”(《史记·扁鹊仓公列传》)。治疗疾病多基于经验性医疗实践,如《山海经》记载当时人们通过饮食可治疗的部分疾病,是简单的“一病用一药”的对应关系。“病-药”诊疗模式的产生奠定了“病脉证并治”模式的雏形。

1.1.2 经方家“病-方-药”模式

《汉书·艺文志·方技略》将方技分为医经七家、经方十一家、房中八家及神仙十家四类,其中经方十一家(简称经方家)主要论述治疗各类疾病之方。经方家在“病-药”模式下增加了“方”的内涵,谓:“经方者,本草石之寒温”。其中,“量疾病之浅深,因气感之宜,辨五苦六辛”为“病论”,“致水火之齐”为“方论”,“本草石之寒温,假药味之滋”为“药论”,形成“病-方-药”模式[9]

经方家论病以杂病居多,伤寒较少。如里耶秦简载有疾病10余种,《五十二病方》包括52类、108个病种,伤寒仅见于《居延汉简》《敦煌医简》《武威汉简》等[10]。经方家对疾病的“肤-肉-骨-气-血”和脏腑分类法,或为张仲景内伤与外感疾病分类的源起[9]。此期“一病多方(药)”模式已得到普遍认可,如《五十二病方》载有108个病种的300余首方剂,为“一病多方”模式,如其论“疽”:“雎(疽)病:冶白莶(蔹)、黄蓍(耆)……骨雎(疽)倍白莶(蔹)”[11]。《神农本草经》记载有内科、外科、五官科等170多种疾病,涉及365味药,为“一病多药”模式,同时其药物的论述自成体系,明确记载药物的产地、采集、加工、剂型、毒性、七情、性味及功能主治。

1.1.3 医经家“病-脉-治”模式

医经七家(简称医经家)主要论述人体的生理病理、病因病机、生死预后、调剂药物配方等理论。

第一,是疾病专论。马王堆医书均以“用病”为主,但较为零散[12]。《黄帝内经》进一步整合疾病知识,于第九卷至第十二卷专篇论病,注重疾病分类及诊断,如将疫病分为伤寒、温病等病名,张仲景对伤寒病的分类亦受其启发。《难经》从四十八难至六十一难论病,尤其“五十八难”之“伤寒有五,有中风,有伤寒,有湿温,有热病,有温病”,进一步深化张仲景对广义与狭义伤寒的认识[13]。同时描述疾病程度,如《黄帝内经》之小病、大病、已病、未病等,推动张仲景对“病脉证并治”程式的复杂性思考。

第二,以脉学为核心[14]。所谓“医经”乃“原人血脉、经络、骨髓,阴阳、表里……”(《汉书·艺文志·方技略》)。“脉”经历了从“血脉”到“经脉”的演变。简帛文献将两者统称为脉,一般指血脉,如张家山《脉书》之“脉者渎也”;而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帛书《足臂十一脉灸经》《阴阳十一脉灸经》等均为“经脉”的早期版本,是古人在实践中发现的局部脉动之间的联系,标志“脉”开始从实体血管向理论模型转变[15-17]。《黄帝内经》完成了这个转变过程,出现“经脉”名称;《灵枢·经脉》还论述了十二经脉的循行起止,如“肺手太阴之脉,起于中焦……出其端”,《难经·八难》亦载“十二经脉者,皆系于生气之原”。因此,秦汉脉学包括脉诊、血脉和经脉理论,为张仲景脉学的渊薮[18]

第三,“治”为基于病脉关系设立治则。先以脉划分两类疾病,一类是镵石针艾所治“经脉病”,一类是“汤液毒药”所治“非经脉病”[19]。随之以脉诊断疾病,简帛医书如马王堆医书与张家山《脉书》等对经脉病诊断论述较多,以“相脉之道”建立了“以脉统病、凭脉辨病”理论。《黄帝内经》《难经》不仅论述“经脉病”,亦记载“非经脉病”的诊断手段。一方面,《黄帝内经》的三部九候诊法、人迎寸口诊法、十二经诊法及《难经》独取寸口法等脉法皆是早期血脉的演变,为张仲景辨识杂病与危症提供思路[20];另一方面,《黄帝内经》《难经》的经脉理论经过了“三阴三阳”的规范[18],对张仲景外感病框架有所启发。此外,设立治则,《黄帝内经》等治病求本、三因制宜、标本先后等原则皆推动了张仲景对疾病治疗总则的确立。

综上,中医诊疗模式从先秦“病-药”单一模式逐渐发展到秦后期“病-脉-治(方药)”复合模式,是对单一知识的理性整合,为“病脉证并治”构建奠定了理论与临床基础。

1.2 张仲景“病脉证并治”模式

张仲景是医经与经方的集大成者,创造性构建“病脉证并治”临床范式,将理论与实践统一为理、法、方、药全系统诊疗模式[3, 21],遵循“辨病-辨脉证-并治”的诊疗思维程式进行疾病的辨治,具体如下。

首重辨病。《伤寒杂病论》将疾病分为内伤杂病与外感病,从其卷目、提纲到原文皆表明对辨病的重视。一方面,沿袭前期文献中具体病名的记载,如疟病等论述“一个病”,肺痿肺痈咳嗽上气等论述“一类病”,由此演化为《金匮要略》。另一方面,升华了对《黄帝内经》《难经》等疾病分类理论的认识,独创《伤寒论》“三阴三阳”的外感病分类体系。张仲景所论之病有其特定内涵,是通过分类对疾病本质的高度认知[22],体现了该模式的整体性与系统性。

次重辨脉。宋本《伤寒论》首列“辨脉法”“平脉法”,开“辨脉证治”先河。张仲景将“脉”置于“证”前,此处“证”为反映疾病的证据,不同于现代辨证论治所论证型之“证”。经方家按病施方,并不察脉辨证;医经家的脉诊与疾病有关,却与方药无关[14]。张仲景是最早运用脉学将医经和经方紧密联系起来的医家,充分体现在诊疗过程中。诊断上,延续血脉含义,以“脉证”讲,其脉法汲取遍诊与寸口脉诊的精华,根据不同情况选取不同部位[20]。治疗上,基于经脉理论,其平脉辨脉所得脉象是反映疾病本质的关键维度,可以“定虚实、决生死”[16]。因此,张仲景通过平脉辨证、脉证合参,根据临床实际决定脉证取舍,体现了该诊疗模式的灵活性与动态性。

继则辨证。辨证是该模式的核心环节,医经与经方虽对“证”记载较少,如《素问》仅《至真要大论篇》载“证有中外”,《难经·十六难》亦有“外证、内证”之说,却已蕴含“辨证”思维,普遍指导痹病、痿证等疾病的临床诊疗。张仲景论“证”,一方面表明感性之证,即单一症状或症状组合,如外证、表里证、脉证;另一方面代表理性之证,即通过中医思维对疾病本质的凝练与概括,运用“以证代病”的权变方式为病逐级分类,每一类病包含若干证[23]。有研究认为,“证”在《伤寒论》中有症状、代病、证候三重含义[24],统一为“辨病辨证的结合模式”,体现了该诊疗模式的程式化与逻辑性。

最后论治。张仲景将“治”与“病脉证”同列,是对病、脉、证的单独或复合治疗,其治则治法与遣方用药是对前期文献的承创。治则方面,如“虽未能尽愈诸病,庶可以见病知源”等皆是对《黄帝内经》未病先防、治病求本原则的发挥。治法方面,根据疾病本质确立核心治法,如痰饮病“温药和之”、太阳病“汗法”等。方药方面,涉及药味、药量、剂型、配伍等,如化裁前期医籍制定经方,将估量单位规范为“两”,形成汤剂为主的剂型,实现了方剂学的突破,成为公认的“方书之祖”。

2 “病脉证并治”模式的内涵与确立

《伤寒杂病论》所确立的“病脉证并治”模式,是一套认识与治疗疾病本质的临床思维程序,核心是分析错综复杂及真假难辨的脉证关系。

2.1 首当辨病,确立治则

第一,判断未病、已病。张仲景认为生命遵循阴阳五行规律,先判断未病、已病,再确立治疗原则。如“夫天布五行,以运万类,人禀五常,以有五藏,经络府俞,阴阳会通,玄冥幽微,变化难极”(《伤寒论·序》),“若五脏元真通畅,人即安和”(《金匮要略·脏腑经络先后病脉证》),“上工治未病……夫治未病者,见肝之病,知肝传脾,当先实脾”(《金匮要略·脏腑经络先后病脉证》)等。

第二,鉴别伤寒与杂病。张仲景遵循“虽未能尽愈诸病,庶可以见病知源”的治病求本之旨,以《伤寒论·辨太阳病脉证并治》之“发热恶寒者,发于阳;无热恶寒者,发于阴”为标准进行诊断与鉴别诊断,再根据“夫病痼疾,加以卒病,当先治其卒病,后乃治其痼疾也”原则施治。

第三,杂病确定具体病名,如霍乱、痢疾等,根据“夫诸病在脏,欲攻之,当随其所得而攻之”(《金匮要略·脏腑经络先后病脉证》)原则治疗。伤寒则确定六病与坏病[25]。“辨六病”用六经模式系统辨证,确定三阴三阳归属,把握疾病共性规律,再遵循“病有急当救里救表者”原则施治。“辨坏病”以误治模式辨误治后各种变证,是揭示非六经病的个性规律,遵循“观其脉证,知犯何逆,随证治之”原则施治[25]。由此,把握疾病诊疗方向,降低失治误治的可能性。

2.2 脉证互参,确定治法

辨六病、杂病以“平脉辨证”。一是平脉,伤寒重视寸口诊法,先确定单一脉或复合脉,再判断是主脉、兼脉、死脉等;对杂病、危症汲取遍身切脉法,参以趺阳、人迎、少阴[20]。二是辨证,涵盖症状和病本两个维度的辨识[4]。先识别是单一症状还是症状群,再分为主证、兼证、或见证、阴证等,进一步思考“证”的本质。此过程脉证互参,根据不同临床情况选择舍证从脉、舍脉从证或脉证相合,六病辨析结果为典型的一经或复杂的几经,杂病辨析结果为一个病或一类病,从而确定汗、吐、下等治法[26]。辨坏病则需“观其脉证,知犯何逆,随证治之”,根据变证思考疾病新的变化态势及病本再确立相应的治疗措施。

2.3 方证相应,随证治之

临床上对于具体方法的落实体现在方证上,所谓“病皆与方相应者”。方证是规律性组合,着眼点为病机[27],故刘渡舟认为“《伤寒论》突出证、治、辨三个字……基于六病与坏病的辨识,形成了张仲景外感病的常法与变法,二者统一于方证相应体系”[25]。《金匮要略·序》亦言:“尝以对方证对者,施之于人,其效若神”。因此,张仲景针对六病与杂病,遵循“方证相应”具体诊疗,若为坏病则“随证治之”。针对具体方药,还有煎服法、中病反应、预后、宜忌、调护等内容。

综上,“病脉证并治”确立了“以病为纲、脉证为目,治病求本”的病证结合临床范式,该模式以“辨病”为思维起点,“辨脉证”为思维核心,“并治”为思维落脚点。

3 “病脉证并治”的发展及“辨证论治”的提出

后世医家在“病脉证并治”范式基础上,对不同疾病本质的认识各有侧重或综合应用,大致包括辨病、辨证、辨症、审因、辨体质等,如以“脉因证治”“辨证施治”“诊病施治”“见症施治”“辨证论治”等概括中医诊疗模式。

晋唐时期继承“病脉证并治”模式仍以辨病为主导。如《集验方》以“治/救某病方”,《删繁方》以“某病方”,体现了“病-方”模式的经验累积。《诸病源候论》的“以病分门,门下列证”方式,共计67门,载病源证候1739论,《颅囟经》有“脉法、病证、证治”等章节,《千金翼方》以“方证同条,比类相附”方式归类张仲景所论之病。因此,该时期是对“病脉证并治”模式的初步继承。

宋金元时期对“病脉证并治”模式进一步拓展与发挥。大多古籍延续“病-证-方”或“病-方-证”体例特点成书,病、脉、证、法、方皆有涉猎。如《三因极一病证方论》的“脉病证治”模式,所论“五科七事”完整阐述了此模式内涵:“五科者,脉、病、证、治及其所因。七事者,所因复分为三。故因脉以识病,因病以辨证,随证以施治”。《脉因证治》的“病脉因证治”模式将临床过程概括为“先求诸脉,而因、而证、而治,四者井然”。与理学发展有关,该时期尤其对病因、病机、体质等理论有详细阐述,如《素问病机气宜保命集》记载疾病的病因病机、治法、方药,并涉及辨六经、辨体质、辨症状等方面。因此,该时期是对“病脉证并治”模式的扩充阶段。

明清时期,“病脉证治”逐渐向辨证论治发展。形式上,仍沿袭之前体例,如《景岳全书》的“病理证治方”模式,《类证治裁》的“病症、论治、脉候、附方”模式。内容上,辨证施治、辨证论治首次出现,如《慎斋遗书》曰:“盖病有标本……惟见一证而能求其证之所以然,则本可识矣”;《证治要义》曰:“若喜惠民之学,辨证论治,妙义天开,能使不知医者,亦能知病之原委,诚有功于民生”。虽未出“病脉证并治”模式治病求本原则,但随后“证”作为“證”的异体字,“症”作为“證”的俗字使用,导致“证”“症”含义分化,随症施治、按脉辨症、按证施治等词出现[28]。因此,该时期辨证论治的提出,体现出“病脉证并治”逐渐向辨证论治的分化发展。

4 辨证论治模式的确立及发展

4.1 辨证论治模式的确立

近代医家受各因素影响,达成了“中医辨证、西医辨病”的基本共识。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,为与西医学区别,以任应秋为代表的一批老中医大力提倡并推动辨证论治,以辨证论治为核心的现代诊疗模式确立。1955年任应秋提出“祖国医学几千年来临床治疗上能解决问题,主要就是‘辨证论治’治疗体系的确立……”[29];同年又提出“辨证论治,是中医临床上不可缺少的基本知识,所以张仲景的《伤寒论》和《金匮要略》两书数十篇,无一篇不冠以‘病脉证并治’或‘病脉证治’的题目。但中医的证候绝不同于西医的症状,中医的证候,完全是施治用药的标准,而西医的症状,不过是描写病人的异常状态,殊非诊断治疗上的关键”[30]。秦伯未认为:“‘辨证论治’是中医的诊疗规律……由于病所、病因和病态的相互关联……每一种疾病,要通过这几方面的考虑才能把治法肯定下来。”[31]朱式夷提出:“中医学理论的精髓就是‘辨证施治’……所谓辨证不是单纯地孤立地认识一个一个的症状……证不等于若干症状的组合……证是病理单位……通过证的辨别,诊断与治疗形成非常灵活的配合体”[32]。自此,“病脉证并治”模式完全转变为辨证论治模式,并将辨证论治作为中医学特点写入教材沿用至今。

4.2 辨证论治内涵的丰富与发展

基于对“证”的理解差异,学界对辨证论治的内涵有三种认识。第一种认为“证”指临床表现,包括症状与体征,如成肇智言:“‘证’(证候)是指以症状和体征为主的临床资料,即作为中医诊断依据的一切信息,而非证型、病机或‘病理概括’”[33]。第二种将“证”理解为病因病机,如1974年出版的《中医学基础》[34]指出:“辨证的‘证’是疾病的原因、部位、性质,以及致病因素和抗病能力相互斗争情况的概括”。1977年出版的《中医基础》[35]指出:“‘证候’是对许多具体症状进行分析、综合后形成的概念,它概括了疾病的病因、发病部位、病理变化、邪正双方力量对比等各方面的情况,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疾病的本质。”之后,1984年出版的《中医基础理论》[36]提出:“‘证’是机体在疾病发展过程中的某一阶段的病理概括……辨证就是将四诊所收集的资料、症状和体征,通过分析、综合、辨清疾病的原因、性质、部位,以及邪正之间的关系,概括、判断为某种性质的证。”1997年出版的《中医基础理论》[37]、2002年出版的《中医诊断学》[38]亦有类似提法。第三种认为“证”涵盖症状与病机两个维度。如从1960年出版的《中医诊断学》[39]指出:“‘辨证’是分析综合一系列证候,求得疾病的本质和症结所在”,1964年出版的到《中医诊断学讲义》[40]、1984年出版的《中医诊断学》[41]的“辨证求因”涵盖了症状、病因及病机,再到1992年出版的《中医诊断学》[42]将“辨证求因”细化为“辨证”指分析症状和体征,“求因”是确定证候的本质和症结。而1979年及2002年出版的《中医基础理论》[43-44]既指出“证”是症状概括,又认为是病理概括。

此外,现代中西医病证结合模式是在“西医辨病+中医辨证”基础上形成的一种诊疗模式,该诊疗模式对疾病本质的认识和治疗以西医辨病替代中医辨病,是“病脉证并治”模式的当代演化与发展[45]。因此,现代学者将“证”作为疾病的本质看待,在“证”的基础上提出“辨证论治”,并在“辨证论治”基础上形成“病证结合”,进一步规范为当代中医诊疗模式。

5 小结

辨证论治是当前中医主要的诊疗模式,“病脉证并治”是张仲景原创的“以病为纲、脉证为目、治病求本”的病证结合诊疗模式,两种模式均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。随着现代大健康观念融入医疗体系,以及张仲景医方在诊疗疫病中的巨大贡献,有必要回溯“病脉证并治”的起源、形成、确立、发展及演变,明晰其内涵,领悟《伤寒杂病论》本意。不仅可以进一步丰富与发展辨证论治,助力中医从业人员临床思维的培养,还可以促进医、教、研协同发展,提升中医临床疗效,为中国大健康事业的发展提供中医智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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